贺芳芳为人质朴、谦恭，虽不善言辞，但却是明世情而不流俗的。外表看似平静的她，内心深处却隐藏着对艺术追求的躁动。欣赏她的作品，看不到技巧的刻意展示，而是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我旁观书法圈多年，深知女书家要想摆脱世俗的束缚达至自由境界尤为艰辛。贺芳芳能在平凡的家庭生活之外，探索于书法艺术之路，并在气韵上取得不少成名的女书家的作品中看不到的高逸之气，实属难得。

最令我眼前一亮的是贺芳芳的小楷作品。低水准的小楷，多以描摩钟、王诸名家的书迹为能事，用笔生硬、单薄，少见情趣。而贺芳芳的小楷，古雅闲适，不以结字规整为巧饰，在小天地中写出了大气和潇洒。这是她心无挂碍、清逸出尘的反映。具体来说，她一直努力在将篆隶楷行草融合，这我从她的创作中已经看到了萌芽。她能将小楷本来不易打破的结构进行一定程度的变化，在写每一个字时都用心思索它的结构特点，寻找字眼，中从参差里取得和谐，从偏倚中取得均衡，从而达到通篇的灵动。安静地写出长篇小楷作品对一个人的定力要求很高，贺芳芳做到了这一点。如果她将小楷作品放大，相信将给我们带来更多的艺术享受。贺芳芳的行草书结字开张、放逸，她理解了只有藏锋才能藏气，因此在她的行草书中多用中锋，显示出一种朴厚均衡之美。从表面上看是行草，但用笔与意趣却是篆隶的。她的笔划线条经得起推敲，经久耐看，意趣深含，而不是仅仅给人以短暂的视觉刺激。楷书通常容易写得死板，而行草容易写得流滑。而贺芳芳在前者做到了端正又飞动，在后者做到了流走而又沉着。

取法乎上和眼界高是一个能不断攀登书法艺术高峰的人应该具备的素质，贺芳芳在这些方面得益于曾翔先生的谆谆教诲，已经超出时人甚多。她敢于跳出固定模式之外，另辟蹊径。我曾见她拿出多幅规模何绍基的书法作品，都写的形神兼备，大气浑厚。但我知道她一定并不局限于追随某一名家，而是在力求自家风貌。当下书坛跟风和盲从的人太多，有人写了一辈子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内心。黄庭坚云：“书欲拙多于巧。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妇之妆梳。百种点缀，终无烈妇态也！”而贺芳芳与巧饰绝缘，与拙稚为亲，在创作中强调的是写心，强调自我性情与心态的展现。不选择一步一趋地宗晋法王，而选择了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追摹诸如三代金文、秦汉摩崖等那些苍茫、豪放、阳春白雪的美，这就说明她有着自己对书法艺术和美的理解和坚持。

贺芳芳治印也甚可观，楷书入印很有特点。惜我于篆刻是门外汉，不敢置喙，读者可自品其味。

（该文作者沈鹏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书法爱好者。）